吃过笑过活过

一生快乐的蔡澜就此别过

2025-06-29

商报记者 虞洪波 综合报道

6月27日下午,沉寂许久的蔡澜社交平台突然发文:蔡澜先生6月25日在亲友陪同下,于香港养和医院安详离世。遵从先生意愿,为免叨扰亲朋,不设任何仪式,遗体已火化。

蔡澜,1941年生于新加坡,祖籍广东潮州,现居香港,集作家、生活家、美食家、电影人、主持人等多种身份于一体,还是《舌尖上的中国》总顾问。

蔡澜与金庸、倪匡、黄霑并称“香港四大才子”。蔡澜离世后,“四大才子”悉数凋零,为一个时代画上了句点。

●青少年时的快乐

少时转学多个学校自嘲“流学生”

在蔡澜家中,他是三兄弟中的老二。大哥叫蔡丹,听上去像“菜单”;弟弟叫蔡萱,因是幼子,人称“小菜”;至于蔡澜,便是“菜篮”一个。从兄弟三人的名字看,这份无厘头或是家学。

少年的蔡澜,身材高瘦,叛逆前卫,讨厌学校,讨厌作业,讨厌数学。他转学多个学校,自嘲为“流学生”。

率性或也是遗传。蔡澜的母亲是一所小学的校长,也是个性情中人,平日里好吃燕窝、好品洋酒,时而拿筷子蘸点酒给儿子喝,美其名曰“锻炼酒量”。在她看来,蔡澜如同一匹野马,“没有一间学校关得住他。”

看电影时很快乐,成了电影人稍有不快乐

蔡澜的父亲蔡文玄是新加坡一家戏院的经理,同时负责邵氏电影公司的部分宣传工作。在戏院长大的蔡澜一度认定电影就是自己的“终身伴侣”。那时他最高一天看六部电影,中间吃点零食充饥,散场后与伙伴游荡至天明。

14岁那年,他干了两件轰动的“大事”。在《星洲日报》发表影评《疯人院》,稿费全换了街边肉骨茶宴请同学;又用笔名痛批父亲发表在报上的诗作“是什么屁诗”,气得父亲摔了茶杯,却不知作者是谁。

1959年,18岁的蔡澜赴日本就读日本大学艺术学部电影科编导系,其间被邵逸夫看中,半工半读,担任邵氏电影公司的驻日经理,负责购买日本电影发行到香港。

大学毕业时,22岁的蔡澜就被邵逸夫召回邵氏,抵港任制片经理。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是香港电影的黄金时期,港片的影响力向北延伸至中国内地,向南辐射整个东南亚。在成龙主演的《龙兄虎弟》《福星高照》《城市猎人》等一系列风靡亚洲的商业大片中,“监制:蔡澜”的字样十分常见。

“我只是赶上电影最容易卖的时候,但是作为一个有抱负的电影人,其实那是挺痛苦的。”邵氏公司一年生产40部电影,蔡澜曾向邵逸夫提议拍39部赚钱的,一部“为了艺术为了理想的”,结果却是无解。

●当成事业的快乐

带着食客一块儿玩让他快乐

告别电影人生后,蔡澜一心扑在人间百味上。他用电钻凿火腿,把《射雕英雄传》中黄蓉名菜“二十四桥明月夜”精准复刻了出来;又照着清代袁枚的《随园食单》复刻古宴,一箸穿越三百年;出任《舌尖上的中国》总顾问,从影评人丝滑转型为享誉世界的美食点评家……

他自己吃着玩还不够,还要带着食客一块儿玩。

1992年,蔡澜进军商界,开设餐厅,推出了暴暴茶、咸鱼酱料、榴莲肠粉花椒巧克力等一系列古怪产品,被媒体评为“蔡氏黑暗料理的欢乐实验”。弟子问商道,他笑言,“做生意当然要赚钱!但你别当坐牢,要当玩一场游戏——规则之内,玩得漂亮才叫本事。”

写作是把快乐传给很多人

结识金庸之后,蔡澜开始在《明报》上撰写短文,百余字的文章囊括花鸟鱼虫、情感人生,没有一句废话,凭借明快豁达的文风,迅速得到了广大读者和主编金庸的赏识。

一时间,全港报纸都有他的专栏,内容从美食美景到人生杂感,句句锦绣,文采飞扬。他不愿自称作家,说他的文章不过是游戏,“能让人快乐最好”。

他不断旅行,不断“吸收、学习,吞进去的东西都够吐出来的”,所以从来不愁灵感。每天清晨六点,蔡澜起床,看电视、读报纸、给鱼换水、侍奉花草,“一直不肯坐下来写”,只要坐下来,就文思如泉。有人质疑三十年出书逾二百本会不会有快销的嫌疑,蔡澜却说自己写作并不快,“800字的文章要改四遍”,写完之后改一次,放起来第二天再改,传真给报馆,编辑改好后传回来,再改。如此反复。

和粉丝互动也是一种快乐

蔡澜喜欢与年轻人打交道。他的微博粉丝有1000多万,堪称一线明星,他笑称“比香港的人口都多”。

每年农历新年前,蔡澜都会在微博回答网友提问。

有学生留言问他:“蔡先生,读博士感觉没动力了,怎么办?”他回:“麦当劳。”

有坠入情网的年轻人求教:“怎样才能拥有喜欢的人?”他反问:“人是给你拥有的吗?”

蔡澜说过,他大半生研究人生的意义,得出的答案还是吃吃喝喝,“我就是要每天活得快乐,今天要活得比昨天好,希望明天活得比今天更精彩一点,总之要把这一生好好地度过。”

●步入老年的快乐

买上一袋新鲜果蔬就心满意足

谈到香港文化的时候,写流行曲的黄霑与写科幻的倪匡、写美食的蔡澜和写武侠的金庸并称“香港四大才子”,他们也是陪伴彼此多年的老友。

对“香港四大才子”的说法,蔡澜多次否认:“金庸先生不应该跟我们三个调皮捣蛋的人放在一起,他是一代宗师,我很尊重他。”相比“才子”的标签,他更喜欢把自己看作一个“有人味的人”。

即便是步入老年,蔡澜依然一天一盒小雪茄,爱喝威士忌,不刻意运动,只是每天15分钟从家走去菜市场,买上整整一袋新鲜的瓜果蔬菜,心满意足回家去。

人问“死过吗”,他笑答“活过”

蔡澜坐飞机的故事,常被人提及,作为他豁达人生的佐证。

那次飞行途中突遇颠簸,飞机急速下坠,蔡澜端起酒杯细品残酒,邻座的澳洲大汉死死抓住扶手,对蔡澜发出灵魂拷问:“老兄,你死过吗?”蔡澜一笑,“我活过!而且比一般人都精彩,所以此生无悔。”

前段时间,网友在微博上问蔡澜,“蔡生,‘四大才子’剩你一人,你是害怕多一点呢,还是孤独更多一点呢。”蔡澜回:“他们都不想我孤独或害怕的。”

在金庸葬礼上,他送给亲友的纪念册最后一页,用了杨过最后一句话。或许是蔡澜想留给这个世界的: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

金庸说他“以轻松活泼的心态对待人生”

对于蔡澜而言,快乐的秘诀很简单,就是尽情享乐。

太太2023年离世后,蔡澜就断舍离送走家中藏品,住进维多利亚港旁的全海景酒店,唯一留下的是普洱茶,他要留给自己慢慢喝。他还请了8人团队照顾起居饮食。他想睡就睡,起床就饮茶、打游戏。

蔡澜的老友金庸在《蔡澜作品集》的序文中写道:“蔡澜是一个真正潇洒的人。率真潇洒而能以轻松活泼的心态对待人生,尤其是对人生中的失落或不愉快遭遇处之泰然,若无其事。不但外表如此,而且是真正的不萦于怀,一笑置之。”

“我也有很多痛苦,我怎么办?”蔡澜说,他就把痛苦放在一个保险箱里,再用一个铁链把它捆绑起来,捆绑了以后搬到大海,一脚踢下去。

曾有记者在采访时问蔡澜:这一生有什么遗憾吗?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有,当然有。”但他觉得不必多说,有这功夫不如再吃上一碗酒泡黄泥螺。

即便住进病房还是很豁达

今年3月,蔡澜在社交媒体上的日常分享归于沉寂。4月,香媒说他进了ICU,助理登录他的账号报平安:“老毛病休息一下就好。”他自己也很快更新内容说:“未至病危,请不必担心,一笑。”

此后,他便淡出公众视野,一同隐去的还有香港“四大才子”的风云年代。

在对外界传出病危谣言时,身穿粉红衬衫、精神十足的蔡澜在接受港媒采访时笑着回应:“叫他们不用担心,说不定我活得比他们还久。”

一生快乐的蔡澜,就此别过。

(信息来源:央视网、中国新闻社、中国新闻周刊、新京报、界面新闻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