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现场。据广东消防微博
或因重力碰撞，19号桥墩出现明显侧歪。据潇湘晨报微信公众号
救援现场。据封面新闻微信公众号
临时码头于23日上午正式启用。据羊城晚报微信公众号
商报记者 虞洪波 综合报道
2月22日5时30分左右，一艘集装箱船“良辉688”空载从广东佛山南海开往广州南沙途中，航经洪奇沥水道时，触碰沥心沙大桥桥墩，致该桥桥面断裂。
记者从当地于事发当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获悉，该事故共造成5人死亡，事故原因初步查明为“船员操作失当”，造成船身和船头先后触碰沥心沙大桥的桥墩，导致通航孔上的桥面断裂。
这起事故的发生，是船只太鲁莽，还是大桥太脆弱？另外，随着跨江跨海大桥数量的增长，船型的不断增大、船只的数量越来越多，中国作为桥梁大国，大桥防船撞工作如何破解？
●事发突然
10分钟内5辆车从断口冲下
新闻发布会上，广州海事局副局长尹强介绍，因船员操作失当，“良辉688”轮左舷船身触碰沥心沙大桥下行通航孔18号桥墩，随后船头再次触碰下行通航孔19号桥墩，致使该通航孔上的桥面断裂。
经核实，事故造成4辆车和1辆电动摩托车从断裂处坠落，其中1辆空载中巴、1辆货车和1辆电动摩托车坠落到船舱内，两辆小货车掉落水中。
该事故造成5人死亡，包括空载中巴驾驶员1人、电动摩托车驾驶员1人、落水小货车3人。
监控视频显示，22日早上5时33分0秒，“良辉688”轮船左侧开始撞上位于其前行左侧的桥墩，17秒钟后，即5时33分17秒，船头又撞上右侧的桥墩，随后两个桥墩之间的桥面滑落，砸到船体。这样，整个船几乎就横放在两个桥墩间。
据当时正对着事发现场的监控视频显示，一辆驶离三民岛的车子在5点33分32秒掉入了被轮船撞开的豁口，那束光由路面直坠沥心沙大桥横跨的洪奇沥水道。监控视频还显示，坠落的第二辆至第五辆车都是驶向三民岛方面的。记者注意到，该侧4辆车坠入河道内的时间分别是：22日5时34分47秒；5时36分33秒；5时39分46秒；5时40分47秒。
遇难的都是早起谋生的普通市民
22日，52岁的三民岛岛民黎润祥草草吃过早饭，骑上电摩，出岛到十余公里外的横沥镇，那儿有他承包的20亩果园。但这次，他驶上出岛必经的沥心沙大桥时桥突然断了。其兄长黎柏祥回忆，早上得知大桥断裂后，他和弟媳给黎润祥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始终未通，8点多警方根据船上的电摩牌号联系上他们，当天下午4点左右弟弟的遗体被打捞上岸。
事故的另一名遇难者是镇彬活禽档的摊主，他在三民岛的民立村一菜市场卖鸡。多位村民介绍，他50多岁，在村里卖鸡两三年了，“他都是一个人来（岛上）的”，并没住在村里。
坠桥中巴司机为南沙巴士公司驾驶员梁金华，执行由南沙9路短线珠江街（珠江二路）站开往团结围总站的营运任务，5时31分行驶至南沙区三民大桥时桥面断裂，车辆随后掉落。同是公交司机的梁金华之弟告诉记者，22日凌晨4时许，梁金华就出门去上班了，按照工作流程，他要到车场将车开往始发站，开始一天的工作，结果在发班路上遭遇了不幸。
资深船长：可能轮船驾驶员疲劳驾驶
22日，记者采访了数位有多年航运经验的船长。有着多年远洋航行经验，曾担任中国航海学会科技服务部副主任的高级船长曲霄表示，船舶发生碰撞的主要原因有多种。根据官方通报，出事船只船员应该没有遵守航行值班和避碰规则，船舶操纵失当。
有着十多年内河航运驾驶经验的高船长接受采访时表示，与远洋海轮不同，内河航运船舶大部分没有自动舵，如果船舶发生偏航，需要依靠船员及时纠正，否则会发生碰撞、搁浅等危险。在高船长看来，“良辉688”号与沥心沙大桥发生碰撞，很可能是轮船驾驶员疲劳驾驶，注意力不集中导致的，“估计是打瞌睡了。”
●多方应对
他用自己的货车拦停后车
事故发生后，家住三民岛民兴村的村民、有着14年党龄的退伍军人王国梁把货车横过来拦住其他车辆上桥，避免了更多的车辆掉落。
22日清晨，王国梁照常驾驶着集装箱货柜车前往公司上班。在开到沥心沙大桥断桥前50米的时候，一个开摩托车的村民跟他打招呼让他停车，说前面桥断了。他听到提醒后立刻停车打双闪，并下车往前走近察看，发现大桥果然断裂了，有车辆从断裂处坠落。
王国梁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拨打110报警（行车记录仪显示5时33分），随后，他立刻把车倒回到上桥T字口，并把他驾驶的集装箱货车横了过来。他的货车长达15米左右，横过来正好挡住了路口。
挡住路口后，王国梁迅速下车劝停要过桥的村民。他表示，沿路劝了两辆车，在派出所民警抵达现场通知他把车开走后，才放心上车开走。
三民岛对侧似乎也有车主很快意识到前方塌桥。5时43分33秒，有开着大灯的车辆继续朝三民岛前行，但到豁口时减速了，同时很快掉头，并在5时44分03秒拦停了随后跟来的车辆。至此，两侧均未再见车辆掉落。
直升机转运，上空搜救
记者注意到，桥面被撞塌20分钟后，即5时53分，相关部门大批打着闪灯的车辆陆续朝三民岛方向行驶，抵达桥面断裂处附近，车上也走下大批来回奔跑查看情况的救援人员。1小时后，即6时33分，肇事船只附近也来了大批前来救援的海警。
据南航微博介绍，南航第一时间就近紧急调派两架通航直升机转运，分别从广州、珠海飞抵现场上空参与搜救工作。经过直升机全力搜救，顺利救起1名伤员，并于当天10时26分转运至广州南沙医院救治。
记者获悉，有3名受伤人员被送往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南沙院区接受治疗。中山大学附一院显微创伤手外科副主任郑灿镔介绍，目前收治的伤员中有两名为高空坠落伤，包括不同程度的骨折、软组织挫伤等，目前生命体征基本平稳。
临时渡口已开启，岛民生活供应没问题
据了解，突发事件发生后，当地连夜施工，搭建临时渡口，于23日上午正式启用，该临时渡口共启动两艘船提供服务，一次性可以搭载80人。
据介绍，三民岛内居民8000余人，岛上居民大多以种植业为生。在沥心沙大桥建成通车前，居民进出以轮渡出入。
据央视报道，当地供水所利用一座正在建设中的高速公路大桥架设了临时管道，并通过送水车保障居民用水，岛上设置3个接水点供村民接水，当地超市目前除了瓶装水供应不足外，大部分物资供应充足。
岛上居民陈轩帆告诉记者：“目前粮油储备是够的，一个星期应该没有问题，生活饮用水都是充足的，还有后续的保障也是可以的。”
下一步，运输货物的码头也正在附近选址建设当中，届时可以同时提供载人、载车多种服务。
广州市交通运输局总工程师邹小江介绍，被撞受损的沥心沙大桥19号桥墩倾斜严重，存在进一步失稳风险。为避免发生次生灾害，需进一步拆除19号至20号桥墩跨梁，消除安全隐患。
记者从一名工作人员口中得知，维修沥心沙大桥需四五个月时间。为保障三民岛居民出行方便，施工队将在河道上搭建临时通行便桥，大约需要一个月的建设时间。
●疑惑待解
涉事船只挨罚后有没有改
一起严重事故的出现，绝不只是某个偶然因素导致，而是大量失误、漏洞和风险累积造成的。
从沥心沙大桥被撞塌一事看，引发这起事故的直接因素，包括船只安全行驶情况、大桥本身建设安全情况、大桥后期防撞建设情况。
涉事船只为“良辉688”，长60米，高18米。最后一次AIS（船舶自动识别系统）信息显示，该船于22日5时29分许发送了位置，当时航速4.6节（约4.6海里/时、8公里/时），吃水深度约2.6米。
有媒体披露，就在不久前的2024年1月，“良辉688”因进出港口、锚地或通过桥区水域等地时未加强瞭望，被海事部门罚款3万元。
那么，“良辉688”挨罚后有没有切实改正违法违规行为？
防撞加固工程为何多次延期
沥心沙大桥建设于1992年，全长787米，跨越洪奇沥水道，是连接广州南沙经济开发区与三民岛的主要通道。桥面为双向两车道，无人行道，是三民岛居民进出的唯一陆路通道，日交通流量较大。
公开消息显示，桥梁投入使用的30多年间曾两度进行加固。
2019年7月26日，广州南沙区交通运输局表示，沥心沙大桥（中心桩号K3+083）引桥箱梁出现较严重病害。当天起，该局对大桥实行车辆限重15吨通行措施。约1年后的2020年7月2日，该局公告称，大桥已完成维修加固，车辆限重提升至20吨。
2021年10月，广东省交通运输厅表示，拟对沥心沙大桥通航孔桥墩（16#、17#、18#、19#桥墩）加装附着式防撞设施。
此后，广州南沙海事处发布过两次工程延期信息，该工程先后延期至2023年3月15日、2023年8月31日。2023年9月4日，广东省交通运输厅再次发布公告，将加装防撞措施的作业有效期延至2024年8月31日。
尽管附着式加装防撞工程一再延期，但一篇论文披露，约10个月前，沥心沙大桥完成了波折钢板—钢覆复合防撞装置加装工作。那么，这次防撞装置加装有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无论如何，一条刚刚因“未加强瞭望”受过处罚的船只，还是撞上了桥墩；一条空船撞上桥墩，桥就断裂塌陷，这样的桥是否应该出现公共交通体系中？
●面临挑战
船撞桥的风险正持续上升
从世界范围内的事故统计来看，船撞桥虽属偶发事件，可一旦发生，常带来巨大的生命和财产损失。
中国工程院院士陈政清表示，2022年中国至少发生了6起船撞桥恶性事故，这些事故发生的直接原因是主客观因素造成船舶偏航，但也与交通事业快速发展，跨航道桥梁增多、通航船舶密度显著提升的大背景紧密相关。
随着中国跨江跨海大桥数量的增长（据2019中国桥博会数据，从四川宜宾到上海吴淞口总长2940公里的长江干流上，已经建成桥梁达115座），船型的不断增大、船只的数量越来越多，中国作为桥梁大国，大桥防船撞工作必须引起各方重视。
根据洋山港海事局的不完全统计，2015年-2020年间，发生在长江、珠江、黑龙江三大水系干线上的各种船撞桥事故就达100起以上。
陈政清说，世界范围内，船撞桥问题在1980年美国阳光大桥船撞垮塌事故后才被充分关注；在中国，更是在2007年广东九江大桥事故后才被重视。
沥心沙大桥还面临航道升级的挑战
就此次被撞塌的沥心沙大桥而言，还面临水道升级的挑战。
在沥心沙大桥通行的30年间，洪奇沥水道也经历数次升级。
2010年，《全国内河航道与港口布局规划》将洪奇沥水道纳入珠三角高等级航道网建设，随后洪奇沥水道航道整治工程推动，目标为从内河Ⅳ级水道升级为Ⅲ级水道，2019年实现竣工验收。
根据《内河通航标准》，我国内河航道按可通航内河船舶的吨级划分为7级，Ⅲ级为可通航1000吨级的船舶，而最高等级为Ⅰ级，可通航船舶吨级为3000吨级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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