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报记者 潘建萍
“今日份羊毛达成。”刚刚过去的“双12”，热衷薅羊毛的笑笑在社交平台上分享了自己的“战果”。每逢大促，各类“羊毛群”更加活跃，不少“小白”买到便宜的商品后兴奋不已。与此同时，职业羊毛党甚至更高阶的羊毛党利用小白们赚得盆满钵满。记者卧底几个羊毛群发现，各类玩家各司其职，俨然一个小生态。
小白羊毛党利用优惠券买点生活用品，职业玩家建群薅小白羊毛，而更高阶的玩家则组织“刷手”抢购高溢价商品牟利。由于缺乏明确的法律监管，羊毛党野蛮生长，也影响到消费者和商家的正常权益。
高阶羊毛党：雇佣“刷手”倒卖高价商品
“5219元下单，佣金60元。”“直播间下单5249元，我给你5200元，收货后去直播间客服返200元，等于佣金151元。”……在一个“刷手”群，记者看到，每逢电商平台有大额券，就有工作人员组织大家下单购买，各自收货后再寄到固定地址，或者直接用对方提供的地址下单，一单佣金几十到几百元不等。记者体验了一下所谓的“任务”，发现整个流程环环相扣，首先是领券，通常需要开通淘宝88vip、京东plus等，还要拼手速，在特定时间反复刷新去抢券，抢到大额优惠券。然后蹲点购买指定商品，这类商品一般数量不多，一台设备只能买一件，依然需要拼手速。付款成功后，也不是万事大吉，一些平台会检测到异常，把你的账号列入黑名单，拒绝发货。也有一些“幸运儿”幸运地等到发货、签收，然后再寄给对方，等待对方财务回款。
“如果不放心，可以走闲鱼。”群里一位工作人员对记者表示，“很多人都是一直合作的，大家有信任基础，你可以刷信用卡套现，你没钱买我先垫钱也行。”记者注意到，这类“任务”金额较大，买的通常是手机等电子产品，利用优惠券或者活动，让“刷手”们以低于市场价格买到相关商品，支付一定佣金后，再按照市场价出售，赚的就是其中的差价。除了苹果手机等电子产品，群里也会组织大家抢茅台等商品。同时，组织者还会根据市场价格浮动、是否有利润，安排“刷手”取消订单或者拒签快递，佣金也会根据市场价格浮动有所调整，但组织者声称能“兜底”，不会让“刷手”亏钱。
那么，这些大额优惠信息这些组织者是怎么得到的呢？一名黄牛羊毛党在知乎分享称，其有自己的线报来源、抢货方式和出货渠道，通过爬虫等脚本抓取各个平台高溢价商品的价格及活动，结合市场行情，有利润的就发链接在群里，让大家抢购。
据电商从业者介绍，这种羊毛党的背后通常都是些淘客公司，有些公司招募“刷手”的时候还要收费，费用一般在几百元。除了公司，还有黄牛个人在组织倒卖茅台等商品。杭州白领小时告诉记者，她有一个客户群，收过一段时间茅台，现在她的上家不做了，她也不做了。“我就在群里发一下收茅台，群友就会问我多少钱收，比如他们1499元抢到，我2000元收，卖给别人2500元，中间赚个几百元。”不过，小时说，能抢到茅台的毕竟是少数，整个市场也会有波动，整体赚钱并不理想，因此陆续有同行退出，“转战”别的项目。
“难怪我永远抢不到券。”杭州市民贺先生很气愤，他说，本想抢到优惠券换个手机，没想到有限的优惠券都被羊毛党抢走了。而此举也影响到正常的商家促销，“我们本意是回馈消费者，羊毛党让这一切变味了。”某电子产品商家如是说。
这几种情况，薅羊毛涉嫌犯法
利用平台漏洞买东西，违法吗？浙江浙联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杭州市律师协会侵权法专业委员会副主任朱觉明律师认为，正常情况下，消费者去购买返利商品，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羊毛党”利用一些非正常技术手段如“写程序、虚拟IP地址或虚拟定位”等大量囤券用于售卖经营，不属于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保护的“消费者”，其获利因没有合法依据，按照民法典有关不当得利的规定，其售卖优惠票所得，不受法律保护，商家或者平台有权要求其返还非法所得，因此给商家造成损失的，还应当承担赔偿责任。如果平台明知羊毛党恶意囤券用于售卖经营，或者经被告知恶意囤券却不及时采取制止、下架等技术措施的，提供优惠券的商家有权要求平台连带承担赔偿责任。
也有律师表示，如果“羊毛党”通过平台的技术漏洞进行囤券售卖，获利巨大的，涉嫌盗窃罪，提供优惠券的商家可以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其获利应当追缴。如果“羊毛党”通过刷单、制造大量虚假的订单等虚构事实进行囤券售卖，获利金额较大的，涉嫌诈骗罪，提供优惠券的商家可以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其获利应当追缴。如果提供优惠券的商家内部工作人员通过技术手段、刷单等方式获利囤券售卖，本质上属于侵占该商家财物，如果获利较大的，涉嫌职务侵占罪，提供优惠券的商家可以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其获利应当追缴。
小白羊毛党：有人薅到羊毛有人失望退群
“快去抢，儿童医药口罩，50只10.9元。”打开手机，新手妈妈婉婉就看到了群里的消息，通过群主的链接，她很快下单了儿童口罩，又顺手下单了好几样东西。每样价格不贵，加起来也就百来块。两个月前，婉婉的朋友拉她进了一个母婴羊毛群。进群之后，婉婉发现群里“福利”还不错，群主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优惠信息，小到口罩纸巾垃圾袋，大到婴儿床家电，什么都有，“真的能便宜，我每个月要给宝宝买很多东西，感觉还是省了不少的。”
与婉婉不同的是，沈女士进群一段时间，觉得群里的东西并不能满足自己的需求。她平时工作比较忙，等她有空去翻群主发的消息，“优惠早就没有了，而且我听说这种群其实就是给群主赚佣金的，我们每下一单东西，群主就能得到相应的佣金。”与记者交流时，沈女士表示自己刚刚退群，“也挺烦的，一天到晚刷屏，反正现在市面上返利软件挺多的，我就直接返利软件上买好了。”
“薅羊毛的最高境界是0元购。”热衷于薅羊毛的韩小姐告诉记者，她薅过免费的纸巾、洗衣液等小东西，“主要是下APP，注册小程序等，作为新客，基本上首单都是0元，然后邀请新人参与，他首单免费，你也能免费领取一样的东西。再就是蹲直播间，有时候商家会送一点东西，电商平台促销的时候，也会比较便宜。”不过，韩小姐坦言，薅羊毛也比较累，“付出的时间精力还是挺多的，好的东西马上就没了。我用家人的手机注册了好几个账号，很多都只是新用户福利，注册了账号只能享受一次优惠。而且蹲点的时候同时操作好几台手机，拼手速更拼心态。”
职业羊毛党：一边引流一边赚佣金
一分钱买两斤车厘子，2毛钱一个月的腾讯视频会员……打开小红书、知乎等社交平台，经常有网友晒出薅羊毛的截图，帖子下面有很多小白问，怎么才能薅羊毛。杭州全职宝妈小刘就是通过发布这些便宜到令人咂舌的价格拉了一波粉丝，组建起了自己的第一个羊毛群。进群之后，套路就开始了。小刘在群公告里称：之前一分钱抢购的已经没有了，接下去会有各种其他漏洞，想要薅羊毛的盯牢群就可以了。
真的会有一分钱买两斤车厘子的优惠吗？答案是否定的。小刘说，大家都这么发文案引流，不管是不是真的，流量来了，就是好事情。
每天，小刘都在群里发“漏洞”。比如一款儿童保温杯原价59.9元，领40元的券后只需花19.9元，顾客以为得到了实惠，实际上，顾客下单后，小刘就能得到佣金。一般来说，每家APP的佣金返现比例不一样，初级玩家和中级玩家的比例也不一样，流量越大，买的人越多，小刘能得到的返利也越多。目前，她建了5个微信羊毛群，还在不断拓展中。为了拉新，她也想了很多办法。比如邀请2人进群可以得纸巾，邀请越多，可以拿的礼品也越多。为了确保用户的精准性，小刘还制定了很多规则，比如退群的不算，打广告的不算。
这些漏洞真的存在吗？真的能便宜吗？据业内人士介绍，那些所谓的“漏洞”大部分是商家和淘客或者第三方APP故意放出来的，到底有多大程度上的优惠，需要用户自行判断。 “其实，这种利用漏洞营销的方式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很多品牌都曾用过类似的方式，即将企业优惠包装成不小心为之的bug，利用用户贪小便宜的心理进行营销。”对此，资深羊毛党小吴对记者表示，她曾被拉入一个京东的折扣优惠群，一开始以为很便宜，后来无意间发现，她领完30元优惠券以后以9.9元买到的水垢清洗剂，在别的平台上“9块9包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