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珍图》局部

《海珍图》局部
俞为洁
在休渔季,杭人的餐桌上,滩涂小海鲜尤其是各种贝类开始了自己的高光时刻。东海滩涂盛产牡蛎、蛏子、蛤蜊、蚶、车螯、江瑶、西施舌、淡菜、黄泥螺等优质贝类,它们个头不大,却鲜味见长,蛤蜊有“天下第一鲜”的称号,牡蛎“是无上味,形容不得”。
白壳紫唇的蛤蜊
最受欢迎
北宋立都汴梁(今河南开封),地属北方饮食文化圈,好肉食,尤嗜羊肉,但偶尔有小海鲜贡及汴梁时,他们不仅没有嫌弃,而且一吃就上瘾了,欧阳修就写过一首《初食车螯》来表达自己初尝车螯的惊喜之情,“瑞璨壳如玉,斑斓点生花。含浆不肯吐,得火遽已呀。共食惟恐后,争先屡成哗。但喜美无厌,岂思来甚遐”,甚至对衣食一贯马虎不讲究的王安石都难得地写了两首《车螯》诗。
当时,最受欢迎的应该是一种白壳紫唇的蛤蜊,因为“壳口有紫晕者肥美”,梅尧臣就赞之曰:“紫缘常为海错珍,吴乡传入楚乡新。樽前已夺蟹螯味,当日莼羹枉对人”。宁波(古称四明、明州)的江瑶柱也非常有名,“四明海物江瑶柱第一”,苏轼的游戏之作《江瑶柱传》,就将江生(即拟人化的江瑶柱)的籍贯定在明州,“始来鄞江,今为明州奉化人”,而且盛赞江瑶柱“方其为席上之珍,风味蔼然,虽龙肝凤髓有不及者”。
苏轼认为“荔枝厚味高格两绝,果中无比,惟江瑶柱、河豚鱼近之耳”,认为此三者之美可以鼎足。牡蛎则被视为“海族之最贵者”,因为它不仅好吃还能美颜,“挑取肉食之,自然甘美。更益人,美颜色,细肌肤”,而且牡蛎还是唯一撬开壳就能直接生吃的贝类。
腌制小海鲜
多加椒酒少施盐
南宋立都临安(今杭州),杭州并非绵羊产区,习惯于吃羊肉的大量北人随朝廷迁居杭州后,羊肉瞬间供不应求,价格高涨,一般人都吃不起。没办法,他们只能跟着本地人吃当地富产的各种淡水鱼虾,但心里应该是有点怨气的,“平江九百一斤羊,俸薄如何敢买尝?只把鱼虾充两膳,肚皮今作小池塘”。但他们对各种小海鲜却能无缝衔接,吃得不亦乐乎,实在是因为小海鲜太鲜了!
杭州离真正的海岸线还是有点距离的,所以在现代冷链运输出现之前,这些小海鲜大都只能以酒浸、糟腌、盐腌、干制等形式出现在杭州市场上,郑清之就写过一首《适得卤蛤颇佳》,卤蛤即盐腌的蛤。干制品最有名的就是干贝,用江瑶或扇贝的闭壳肌(古称“柱”)晒制而成。但用酒或酒糟来处理小海鲜是最合适的方式,酒精不仅能杀菌保鲜,还能去腥提鲜,清人童丙照的诗句“谁家辨得海中味,咸酒水来味更鲜”,就点出了这个道理。因此,不论在开封还是在杭州,宋人吃到的小海鲜大都是这类腌制品。
宋人饮食追求本味,对小海鲜也不例外,陈著《送江瑶与人》即称:“要识淡中滋味永,多加椒酒少施盐”,加花椒、酒是为了去腥提鲜,少施盐是为了保持原味。杨万里的《食蛤蜊米脯羹》也强调“莫遣下盐伤正味,不曾著蜜若为甜”,不放盐不放蜜,就是为了保持蛤蜊自带的淡淡的鲜甜,而且淡黄的蛤蜊肉和洁白的碎粳米熬煮成的羹,色彩上也非常的清雅温润,以至于杨万里弃写其味,却直接用了“风韵”二字来形容它的色香味俱全。
宋人已发明滩涂小海鲜的人工养殖技术。例如,牡蛎就有插竹和聚石两种养殖方法,“渔者于海浅处植竹扈,竹入水,累累而生,斫取之,名曰竹蛎”。
宋末进士冯唐英避乱来到浙江宁海时,“见岩边牡蛎盛生,教居民聚石养之”,这就是聚石法。周必大则提到了蛤和江珧的人工养殖,“东海沙田种蛤珧”,他的说法得到了宝庆《四明志》和陆游的佐证,“海滨人以(蛤)苗栽泥中,伺其长”,“明州江珧柱有二种,大者江珧,小者沙珧,然沙珧可种,逾年则成江珧矣”。人工养殖小海鲜住上了“食材特训营”,产量直接“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