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啼序

我与“狸奴”不出门

2022-12-09

李迪 宋 《蜻蜓花狸图》

苏汉臣 宋 《冬日婴戏图》

毛益 宋 《蜀葵戏猫图》

800多年前的临安,有晓风残月的细腻柔媚,也有柴米油盐的平淡滋味,有皇宫禁苑的花鸟鱼虫,也有市井人家的阿猫阿狗。他们传递着人间的温度,至今令人感慨沉吟。

今日起,风雅宋开辟新栏目,讲讲古时生活里的小动物,它们也曾来过这人间一场,热闹欢喜。

“莺啼序”为词牌名,又名“丰乐楼”。此调传为最长词牌,以吴文英《莺啼序·春晚感怀》为正体,宋代词人汪元量也曾作《莺啼序·重过金陵》,“叹人间、今古真儿戏。东风岁岁还来,吹入钟山,几重苍翠。”

俞美娜

老杭州有句俗话:“宠子不孝,宠猫爬灶”,告诫人们不能溺爱孩子。把“宠子”和“宠猫”相提并论,早在南宋就有这一说法了。南宋诗人胡仲弓在《睡猫》中写道:“瓶吕斗粟鼠窃尽,床上狸奴睡不知。无奈家人犹爱护,买鱼和饭养如儿。”

宋人热爱生活,善于从身边的事物中发现美好,享受美好,自然也不乏“猫奴”。宋人养猫,要请“聘”:亲戚、朋友、邻居家的母猫生了小猫,若想养一只,就要准备一份“聘礼”,将猫“礼聘”回来。“聘礼”通常是一包糖,或者一袋盐,抑或一尾柳条穿着的鱼。黄庭坚有《乞猫》诗:“闻道狸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衔蝉。” “狸奴”,是宋人对猫的爱称。

爱猫的人多了,就有人为了追逐利益,动起歪脑筋。据说当时有种猫,因毛色是红的,被称为“乾红猫”。但是这种猫只闻其名,谁也没见过。物以稀为贵,于是奸诈之徒将家猫染色,冒充“乾红猫”。

《夷坚志》就曾记载这样一个小故事:说临安城有个叫孙三的人,出门都会叮嘱妻子,“照管猫儿,都城并无此种,莫要教外闻见。若放出,必被人偷去,切须挂念。”日日如此,邻里却从未见过他家猫儿的真容,纷纷猜测道:“想必是只虎斑猫,放在以前的确稀罕,但现在这种猫多了,倒也不足为贵。”直到有一天,孙三妻子看管不严让猫跑了出来,虽然被马上抱了回去,但邻居们还是大吃一惊,原来这只猫“乾红深色,尾足毛须尽然”,无不叹羡。

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宫内侍耳中,遣人来买,起初孙三不肯,“我爱此猫如性命,岂能割舍?”但内侍重金求购,竟以“钱三百千”的价格买到了这只猫。内侍得了猫儿,喜不自胜,想着待调教好再献给宫中的贵人。谁知过了几天,这只“乾红猫”毛色逐渐变淡,不到半个月彻底变成了一只白猫。此时内侍才明白自己上当受骗,但孙三一家早已逃之夭夭。这只所谓的“乾红猫”想必是用颜料染色造假的。

临安府里真正高贵的猫是“狮猫”。吴自牧在《梦粱录》记载,“有长毛,白黄色者称曰‘狮猫’,不能捕鼠,以为美观,多府第贵官诸司人畜之,特见贵爱。”贵人养的猫,自然也贵不可言。

陆游在《老学庵笔记》中记载这样一件事:秦桧当国后,他的孙女——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被封为崇国夫人。崇国夫人养了一只“狮猫”,平日里极为宠爱。有一天这猫走失,秦桧令临安府限时找到此猫。可以想见,临安府上下兴师动众,全城“访求”,凡是狮猫,一律抓回来。就这样,短时间内抓了上百只狮猫,经崇国夫人辨认,竟没有一只是她的猫。临安知府只得买通秦府的一名老卒,向他询问狮猫的模样,命画师绘成百余幅图画,贴在城内大街小巷,可即便如此还是一无所获。临安知府担心秦桧责难,惊惶无奈之下只能通过秦桧的宠妾向秦桧求情,此事才算了结。

据说在这场“寻猫记”中,秦桧竟私自调用部分皇宫侍卫都参与找猫,把宋高宗吓了一跳,以为金兵打过来了。

秦家丢了一只猫搅得临安府满城震动,固然可以看出秦家权焰熏天,但能找到这么多狮猫,倒也说明了临安城里“狸奴”为数不少。

陆游把这场闹剧记在笔记里,但只是就事论事,他自己也对猫情有独钟。陆游晚年以猫为伴,还给它们都取了名字,“粉鼻”“雪儿”“小於菟”之类,并写了好几首诗“赠猫”,如“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声作海涛翻。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想象一下,风寒雪落的冬日,屋内暖意融融,诗人闲坐看书,小猫蜷缩酣睡。这样细碎的美好越过悠长时光,依然让人有触手可及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