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在日本留学期间,先是在东京弘文学院补习日语,1904年9月去仙台学医,1906年夏又返回东京。
返回东京之后的鲁迅,为了听章太炎讲国学,于1908年春天随许寿裳住进了日本东京的一处豪宅。因东京的房价很高,一个人无力承担租金,这处豪宅是由周氏兄弟、许寿裳、钱均夫、朱谋宣五个人合租的,所以取名叫“伍舍”。钱均夫是浙江杭县人,著名科学家钱学森的父亲。
这所“华美的住宅”(许寿裳语),坐落在东京本乡区西片町十番地乙字七号,和小石川区的大道平行。本乡位于今天的东京都文京区,以最高学府东京大学为中心,分布着众多的高等教育和出版机构,古书店林立,最适宜鲁迅。周作人回忆:“那房子的确不错,也是曲尺形的,南向两间,西向两间,都是一大一小,即十席与六席,拐角处为门口,另有下房几间。”(《鲁迅的故家·伍舍》)
据许寿裳介绍,西片町是有名的学者住宅区,几乎是“家家博士,户户宏(鸿)儒”。由西片町一拐弯出去,便是东京帝国大学。从这里去上野公园,仅十分钟路程,于是鲁迅看到了“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候,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
租住伍舍后,因经济压力大,鲁迅就吸廉价的“敷岛”香烟,同时,他们也“没有余力再到青木堂去喝杯牛奶果子露了”(周作人语)。
从1908年7月始,每逢周日,鲁迅便去同盟会的机关报《民报》报社内(东京“大成中学”的一间教室)听章太炎讲解文字学。周作人回忆:“……于每星期日在民报社内为我们几个人开了一班,听讲的有许季黻(寿裳),钱均甫(家治),朱蓬仙(宗莱),朱遏先(希祖),钱中季(夏,今改名玄同),龚未生,先兄豫才(树人),和我共八人。”(周作人《记太炎先生学梵文事》)
鲁迅他们把伍舍收拾得非常洁净,许寿裳说:“伍舍的庭园既广,隙地又多,鲁迅和我便发动来种花草,尤其是朝颜即牵牛花,因为变种很多,花的色彩和形状,真是千奇百怪。每当晓风拂拂,晨露湛湛,朝颜的笑口齐开,作拍拍的声响,大有天国乐园去人不远之感。傍晚浇水,把已经开过的花蒂一一摘去,那么以后的花轮便会维持原样,不会减小。其余的秋花满地,蟋蟀初鸣,也助我们的乐趣!”(《亡友鲁迅印象记·西片町住屋》)
很显然,这是鲁迅留学期间住过的最好的房间。由于房屋和庭园收拾得非常整洁,收房租的人看了也很满意。
周氏兄弟租住伍舍的时候,主要做一些翻译工作。他们工作的成果便是于1909年出版的《域外小说集》。
鲁迅曾把“译书”比作普洛米修士(普罗米修斯)的“偷火”,他将自己的整个生命投入其中。周作人回忆,鲁迅每晚都要在洋油灯下熬夜,看书,写作,到什么时候睡觉,别人不大晓得,因为大抵都先睡了,也不知他熬到几时。
巧合的是,在鲁迅五人租住之前,租住“伍舍”的是日本著名作家夏目漱石。
1907年,夏目漱石在日本文坛已经如日中天。鲁迅很欣赏夏目漱石,他后来和周作人翻译《现代日本小说集》,系统介绍日本文学作品时,就翻译了夏目漱石的《挂幅》和《克莱喀先生》两篇短篇小说。鲁迅评价夏目漱石:“夏目的著作以想象丰富,文词精美见称……是明治文坛上的新江户艺术的主流,当世无与匹者。”
夏目漱石是20世纪日本著名的“国民大作家”,鲁迅是20世纪中国的“民族魂”,他们是中日两国现代文学的象征性存在。夏目漱石居住过的房屋,鲁迅机缘巧合地住进去。夏目漱石的“轻快洒脱、富于机智”,鲁迅心领神会。他们先后入住伍舍的经历,无疑也是中日现代文学史上一个有趣的话题。
鲁迅兄弟等人在伍舍实际上住得并不长久。这年年底,由于钱均夫和朱谋宣因故搬出去,剩下的三个人也就租不成了,于是迁居到了附近的另一处稍微小一点的房屋。
周氏兄弟在伍舍住了不到一年,但收获颇丰。除共同翻译了《域外小说集》外,二人各自为《河南》等刊物写了一批文章,为创办《新生》杂志奔走,另外还组织了以绍兴籍学生为主的革命文学团体“越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