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神 老陀

甘蔗最甜的那节,叫爱情

2022-05-13

我说的是爱情。

永恒的美好爱情人人向往。

爱情美好是肯定的,但永恒就难了。我顽固地喋喋不休:永恒不变色的爱情有的,但极少,是地球上的稀有物资,珍世瑰宝。爱情诗人施企巴乔夫诗曰:爱情是一首美好的歌,但很难谱成。他说的美好,就包含着永恒的意思。

可我们不是通过文学艺术作品获悉,永恒的美好爱情一直被世界多种语言颂唱着: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陆游与唐婉,蔡锷与小凤仙,贾宝玉与林妹妹,格里奥与曼侬·莱斯戈,阿芒与玛格丽特,罗彻斯特与简……啊呀!那只是当事者最美好的一个片段呀。赛过一支甘蔗的最甜的一节。

我在剖析《茶花女》时说过:永恒的爱情,那只是作家艺术家截取了“他”与“她”相爱最炽烈阶段的某个横断面,以此向读者观众展示其美好,鼓励人们去追求。茶花女的爱情因死亡的介入而戛然而止,让小说里外、舞台上下无限动容。可你曾想过没有,如果他俩继续下去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呐?很多人已经知道,小仲马生活中的原型故事已经作出了回答。

茶花女、祝英台、朱丽叶、曼侬、林黛玉、唐婉……的爱情,由于外力的干扰与各自的情郎死别生离而定格在最撼人心魄的节点上,其凄美之情脍炙人口。爱情之“不完美”却酿成了无限“美好”的隽永诗情。

或者,跟随罗曼·罗兰《哥拉·布勒尼翁》的主人公哥拉去咀嚼下他和蓓勒蒂那场错了位的爱情,兴许让人有嚼橄榄之味。

年轻的哥拉迷恋上丰满性感的菜园姑娘蓓勒蒂。一个八月炎夏的午后,蓓勒蒂“张着嘴,仰着头,就在门槛上睡着了”。哥拉就去抱住半裸的蓓勒蒂吻她。可要紧关头他忖:如果乘她睡眠中“只占有她的肉体而没占有她的心灵”,他绝不愿意。就决然起身走开,让这只到口的甜果依然留在了树枝上。事后,蓓勒蒂勾搭上了另一个小伙。

三十五年后的某夜,哥拉与蓓勒蒂重逢。两个衰老的肉体再次拥吻。蓓勒蒂对哥拉说,那年我爱的实在是你呀,可你丢弃了我。我是气你才让别人占有了……

那夜,哥拉回家时迷路了。罗曼·罗兰是这样描写的:在小山坡上,“有一只夜莺在歌唱......在我(哥拉)的记忆深处,在我忧伤的心里,另外一只夜莺也在歌唱。”……

还是从作家艺术家虚构的世界回到现实天地里来看看当今普通人群的爱情吧。

我有个亲密无间的发小。他爱情经历中的女主人公倒与安娜个性有一些些相像:她对他非常真诚忠心,可谓扑心扑肝,生活上照顾得无微不至。她有严重的青霉素过敏体质。但当他住院时,还未正式成为妻子的她就不顾自身安全陪床护理。她心甘情愿无私付出就要求对方相应回报:不是金钱,而是全身心的爱和激情。这本来无可厚非。可她超出了常规。我发小是特别重视亲情的人。他经历坎坷,对共度苦难过来的兄弟情谊极深。这位妻子不满意了,认为这将分散对自己的感情。为了“唤醒”丈夫丢弃“杂念”一心对待自己,她毅然以身作则,断绝了与前夫的亲生儿女的一切关系,做出“样板”,要求丈夫把爱无遗漏地回报于她,进而又限制丈夫跟所有朋友交往。我发小为此非常痛苦而渐趋沉默。她又怀疑丈夫有外遇。怀疑与怨恨的积累导致她情绪失控,从口头争吵到拳脚相加,直到持刀追杀......最终只能天各一方。

出乎意料的是:四五年过去之后,她特地买了新衣新裤新鞋做礼物,找到了我发小,他俩双双站在春寒料峭的郊外车站足足谈了三个小时。她对前夫说:在这世界上我唯一爱的就是你。

如此不仅是“不完美”、实在是灾难性的爱情留下的,竟是一丝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