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 蒋孝辉

泡桐树

2022-04-15

单位停车场的泡桐树天天见,我却从未停下来认认真真地欣赏它,直到阵阵馨香飘来,举头一望,才发现那一朵朵“小喇叭”吹醒了春天,一簇又一簇挂满枝头。

远远望去,阳光照耀下的花瓣如玉一样润泽,花朵累累的健枝迎着微风中频频点头,宛如一位穿着洁白连衣裙的羞涩姑娘,翘首等待爱情的降临;走近了看,成排小聚伞状的花朵像一拨调皮的小孩在尽情地撒欢,空旷的停车场上回响着童年的欢笑。

我一人熊抱不过来树身,有些粗糙。树皮像干涸已久的稻田已经纵裂开来,刻满了岁月的沧桑。满枝头的白花,还是没能掩盖住它经历了冬的萧瑟,惊蛰一过气温猛地蹿上了二十多度,枝条已经发青,就是看不见一片绿叶。

我不清楚,泡桐树是什么年代什么人所植,也从没见有人给它浇水过肥,它好像与周围的世界并没有任何瓜葛,树根已被柏油地面覆盖的泡桐树一直顽强地活着,日复一日地环视着停车场里来来往往的人们。

夏天的泡桐树,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抵达我的心灵。长柄泡桐叶有蒲扇大小,交织在一起密不透风,为我撑起了一片清凉的天空,将汽车停在大大的树影里,车身不至于那么灼热,门把手不会烫得让人伸不了手。发动车子,稍通会风,车内也就不会有让人窒息的闷热。

站在办公室窗前,差不多刚好平视停车场时隐时现的泡桐树枝丫,老家茶园里的泡桐树总会从脑海里闪现出来。三五棵,不出三五年便长成了十多棵,长势显然与毛笋有得一拼,一年可以长高三五米,笔挺的树干约有二层楼高,当年粗大的泡桐树干是上等的木板料。十多米高的树冠,枝头的花朵千千万,大大小小的鸟窝高高低低地筑在树上,鸟儿叽叽喳喳,好不热闹。那番“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的景象,大抵也不过如此。

每一阵风吹过,每一丝溢动的花香……都能激荡起对家乡茶园里那些泡桐的思念。我上小学、初中那些年,泡桐树开花的日子,不上学的周末就会被母亲抓去采茶叶,我总爱躲在十多棵全冠泡桐连成的那把“大洋伞”下 ,茶园里那10多垄茶叶在树荫的庇护下,长的碧绿。忙得不亦乐乎的母亲,见我布兜里没采到几两茶叶,脸上手臂上却被咬出一个个红扑扑的虫包,除了摇头也是舍不得骂我打我。

泡桐树有“活萝卜”之称,像水里刚捞出来一样沉。每年的秋天,总有一拨又一拨的树贩上门,每百斤30元,家里会择一两棵高大粗壮的泡桐树卖掉,一棵好几百元。树被砍倒的那一刻,我是欢呼雀跃的,要是运气好,树枝上的鸟窝里会滚出来两三个鸟蛋。也常常期望在采茶的过程中,一坨鸟屎砸在自己的头上,中了“鸟屎运”就可以自告奋勇地爬上树去“为民除害”。在树上跳来荡去,可比采茶叶欢乐多了。泡桐制作成的板材很轻很脆,自从生活条件好了,人们使用大量杉木板做家具后,不甚坚固的泡桐板也就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

十多年后,再次亲近泡桐树,心中有了太多的感慨,家乡的泡桐已成了如烟往事,停车场的泡桐又重新激起了我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交错的时间、重叠的泡桐,全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