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光明
1335年,东明书院(注:当时叫“东明精舍”)迎来了一位新老师,就是写出《环翠亭记》的宋濂,这年,他26岁。郑氏家族的子弟,年龄在16岁以上的,都来书院跟宋濂学习。
初入讲坛,总是心怀谦卑,宋濂一面教学,一面跟随柳贯、黄溍(注:元代“儒林四杰”中的两位)继续学习。写信向柳贯请教音律“尺法”,柳贯一笔一画写在《与宋景濂书》。黄溍新得一部《伊洛渊源录》,迫不及待要与宋濂分享,“旧无刻本,近方有之,今购得一部,藉以缣素奉上于文府,或可备检阅也”。
同为师者,宋濂在教学中一样不吝关怀。时常,他召集学生一起去大自然,体味万物之无穷。“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偶然,遇见一场山雨,干脆停下脚步,只是听雨。
1356年暮春,宋濂和郑彦真相约,带领弟子一行先后游览了浦江玄麓山凤箫台、钓雪矶、翠霞屏、饮鹤川等景点,心情舒畅,在美妙无穷的自然面前,有人鼓琴,有人拾断柴……这或许是600多年前的研学吧。
宋濂讲,这是“追‘浴沂’之风徽,法‘舞雩’之咏叹,庶几情与境适,乐与道俱,而无愧于孔氏之徒”。
宋濂教书,频频向孔子致敬,教育弟子要以儒家经典为本,以《史记》《汉书》为辅,文章要注意有起伏变化,方可写得有味道。
那时,宋濂大概还没意识到,在浦江教学的时光已经不多了,有更重要的使命等着他去完成。
1360年,宋濂和刘基、章溢、叶琛一起接受朱元璋礼聘,进入金陵。他主编《元史》,制礼作乐,成为明朝的开国文臣之首。功力大增,向宋濂登门拜访的青年学子也是络绎不绝,他总是热情接待,耐心解惑。
在写给同乡马君则的《送东阳马生序》中,宋濂以自己早年的求学经历来勉励后生,字字恳切——“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录毕,走送之,不敢稍逾约”。
东明书院注重在日用而不知的氛围中,陶冶情操,培养志趣。
每年开学,书院总是悬挂宋濂的遗像,准备好香烛、果盒、净酒等,家长和学生一起向宋濂行礼祭拜。以“成性”“四勿”“继善”“九思”命名书斋,以“孝义绍先猷,允作麟祥凤彩;诗书绳祖武,宜勤孔思周情”命名学生居住的二十二间厢房。
在教学中,也注重与时俱进。在乡试前,书院会对学生举行“乡场课”,进行模拟考试。到了晚清,书院还开设了英语、农业等课程,紧跟时代潮流,培养具有国际化视野的人才。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在宋濂的弟子中,叫得响亮的,就有方孝孺、王绅、郑楷、郑济、郑渊、郑棠、郑格、郑柏、郑洧、赵友同、楼琏、刘刚这十多位。据史料考证,郑氏家族173人入仕为官,官位最高者为礼部尚书。想来,这和以儒学育才的东明书院不无密切关联。
东明书院,位于浙江浦江,曾是郑氏家族教育子弟、传输孝义和儒家教义的重要场所,为郑义门古建筑群内一单体建筑遗址,2001年6月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郑氏家族,自南宋落户浙江浦江,宋、元、明三朝,十五世同居共食,三百余年不分家,明洪武十八年(1385年),明太祖朱元璋亲赐郑氏一家为“江南第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