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里仁坊巷中山中路口,众人围观斗蟋蟀。 本版摄影 记者 陈中秋

正在缠斗的两只蟋蟀

周末早上,养鸟爱好者在岳王路聚会交流。
记者 孙蒨
秋天到,鸣虫叫。
在中国传统文化里,秋虫说的是蟋蟀,又名促织、蛐蛐,古往今来,文人对其吟咏不断。
南宋庆元二年(公元1196年),漂泊半生的姜夔移居杭州,并终老于此。是年秋天,这位名满天下的文学家、音乐家和好友张镃饮酒欢宴,听到墙壁里传来蟋蟀叫声,两位雅士便相约以此作词,给歌者演唱。两人先后成篇,张镃写出《满庭芳·促织儿》,姜夔写出《齐天乐·蟋蟀》。
张镃在词中回忆儿时斗蟋蟀的往事:“携向华堂戏斗,亭台小、笼巧妆金。”姜夔也在词的序言里写下当时斗蟋蟀的盛况:“好事者或以三二十万钱致一枚,镂象齿为楼观以贮之。”
千百年来,杭州人对蟋蟀的喜爱似乎未曾变过。老底子杭州人立秋之后,就会惦记着去花鸟市场,买几只鸣虫,听它们唱歌,这桩雅事又叫“听秋”。
杭州有这么一条巷子,依旧恪守着古老的时令与物候法则,“立秋”一到,随着头一批野生蟋蟀出街,人气也跟着旺了起来。说的是里仁坊巷,这是一条从南宋京城图延续至今的小巷子。短短一百多米的小巷子,一头是杭州古玩城,这里聚集着一帮玩蟋蟀的人,另一头是百年老店豫丰祥,巷子中间的居民楼当中还藏着全国首个园林主题图书馆。
图书馆所在的建筑已有将近100年的历史,建筑外的墙角镶嵌着“谈风月轩”和“逸庐”两块老界碑,像是两位老者,讲述着一段段悠悠往事。
南宋京城图中就有里仁坊
“左二厢,里仁坊。”
这是《武林坊巷志》中关于里仁坊最早的记录,来源于《乾道志》卷二、《淳祐志》卷七。
杭州学者曹晓波在《南宋京城四图中的厢与坊》一文中说,“《乾道临安志》记载的杭州人口,已达五十五万之多,居住区也在逐渐扩大。为此,城内共细分了七个厢(不包括凤凰山上的‘宫城厢’),下辖六十八个坊,一坊辖一巷,巷子前后立有牌坊,坊名优雅,巷名却是原本俗名。”
到了1268年的《咸淳临安志》,“杭州人口已近百万,原本十二个厢的八十九个坊,又析为了九十六个坊”“左二厢,十八个坊,在现在的中山中路西侧”。而里仁坊就属于“左二厢”当中的一个。
在南宋时,里仁坊巷名为“陶家巷”,明称保信巷,俗称剪刀股巷,晚清时里仁坊巷这个名字沿用至今。今天的里仁坊巷,东起中山中路,西折南连惠兴里,通惠兴路,西折北通仁和路,对岳王路,长180米。
说到里仁坊巷,可能很多人一下子说不出它的准确位置,其实这条巷子周围不乏“网红”地标,甚至步行一分钟就可以抵达,比如中山中路上的老底子糕团店江南春、邮电路上大排面特别出名的无名氏面馆,还有仁和路上的杭州老牌夜市——吴山夜市,沿着中山中路走到解放路口,就是百年老店奎元馆。
斗蟋在南宋成为“全民运动”
蟋蟀,俗称“蛐蛐”,是很有季节感的昆虫,所谓“鸣不失时,信也”。
蟋蟀虫卵,立夏后孵化,经七次蜕壳,立秋前后成虫,而后始有鸣翅。因此,古时蟋蟀也叫“促织”,又有“蟋蟀鸣,懒妇惊”的农谚,换作现在的话,就是听见蟋蟀的秋鸣,女人们才发现秋装、冬装要准备起来了。
蟋蟀雄虫能鸣善斗,且有逢敌必斗、败而不鸣的说法,被誉为“天下第一虫”。自古以来,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以观其打斗来获取乐趣,善斗的蟋蟀,又被称为“将军”。
据说斗蟋始于唐代,五代王仁裕的《开元天宝遗事》记载:“宫中秋兴,妃妾辈皆以小金笼贮蟋蟀,置于枕畔,夜听其声,庶民之家亦效之。”说的是到了秋天,宫中妃嫔们就会把捉来的蟋蟀用特制的小金笼圈养起来,放在枕边,夜晚的时候聆听“蟋蟀鸣奏曲”,如此看来,蟋蟀当时多半还是作为“鸣虫”赏玩。
真正让斗蟋成为“全民运动”的,是南宋宰相贾似道。他玩蟋蟀的事迹甚至写进了《宋史》,还被称为“蟋蟀宰相”。国难当头,他却痴迷钻研蟋蟀谱,写下世界上第一部研究蟋蟀的专著《促织经》。南宋时,葛岭的抱朴道院作为当时的御花园,被皇帝亲赐给了贾似道。明代笔记里记载,葛岭贾似道府邸遗址出土过贾秋壑款(贾似道号“秋壑”)蟋蟀罐。
有贾似道引领风气,南宋后期斗蟋可谓更加风靡。《西湖老人繁胜录》记载,“促织盛出,都民好养,或用银丝为笼,或作楼台为笼,或黑退光笼,或瓦盆竹笼,或金漆笼、板笼甚多。每日早晨,多于官巷南北作市,常有三五十火斗者,乡民争捉入城货卖……每日如此,九月尽,天寒方休。”《梦粱录》中也提到,京城中有一些“闲人”,在街市上“专为棚头,斗黄头,养百虫蚁、促织儿”。周密《武林旧事》记南宋晚期的杭州市集,已有专做促织儿、促织盆买卖的生意行当。
杭州话里还有一个词叫作“三枪儿”,也出自蟋蟀。蟋蟀辨雄雌,看尾部,雄的拖二尾,也叫“二枪儿”;雌的拖三尾,多出的一根为产卵管,所以叫作“三枪儿”。只有雄性蟋蟀才会发出声音,为了争夺食物、巩固自己的领地和占有雌性,“二枪儿”凶猛好斗。因此“三枪儿”在杭州话里,说的就是有点娘娘腔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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