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它们 先知道枇杷的滋味

2025-05-09

南宋 林椿 《枇杷山鸟图》

任淡如

立夏是夏天的第一个节气。风变暖了,阳光变得泼辣,果林里荡漾起甜熟的气息。

想来,宋朝的夏天,也是这样开始的吧。

清晨,早起的绣眼鸟溜达着停栖在一株枇杷树上,它咂巴咂巴嘴,欢欣鼓舞地表扬自己,“早起的鸟儿有枇杷吃”,忽然惊奇地发现,有一只蚂蚁比自己来得更早——不,不是一只,是两只早起的蚂蚁!它们缓缓地爬,一直爬上最高的枇杷。

万物至立夏,皆已长大。先是樱桃、青梅都渐渐熟了,再等上几日,到小满时,枇杷坠在阔大的枇杷叶间,引来小鸟跳跃啄食。

待枇杷熟时,不免想起沈周。

沈周晚年时在家卧游山水,画了十几页尺许小画,画上是他平生所见、念念不忘的事和物,比如少年杏花、秋山读书、老友闲话……这个卧游小册子里,也有枇杷。沈周以没骨画法,画了一枝折枝的枇杷,像是刚从树上折下来的样子,叶子青翠,枇杷鲜嫩,似乎还带着朝露的润泽。

他题写道:“弹质圆充饤,蜜津凉沁唇,黄金作服食,天亦寿吴人。”

我的院子里也有一株枇杷。长叶子,开花。从青楞楞到黄澄澄。它每年不声不响地结果,我们每年从不太熟练到后来爬高爬低地套纸袋儿,如今,已经第九年了。

枇杷开花在冬天。花不显眼,也不好看。看到花,我就会猜,等小满,这棵树会结多少果子,够不够吃。

弘治十三年(1500),一个雪后的冬夜,沈周与徐良臣、潘宗毅在灯下小酌,聊起元代画家张中有“墨枇杷折枝之妙”,聊到兴浓,沈周即起身,片刻,为潘宗毅绘就折枝墨枇杷一轴。那一夜,枇杷花想来开得正好。

张中的墨枇、沈周的墨枇,是佳作,也是往事。世间的很多美好,是从有到无,但也会有新的生机。

就像枇杷花落了,会结果。等吃过枇杷了,就在等杨梅了,当然,也还会有其他的期待,也会有新的枇杷花开,在下一年的雪夜,听我们作雪夜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