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读
邱俊霖
豆角，是咱们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蔬菜之一。《西游记》里，镇元大仙吃豆角，喜欢将其加工成酸豆角。原著中，孙行者推倒了人参果树，五庄观里留守的两位徒弟明月、清风，曾为唐僧师徒们准备了一顿斋饭，企图困住他们，等待外出的镇元大仙归来。在他们准备的斋饭中，便有一道“醋豆角”。所谓“醋豆角”，顾名思义，即用醋将豆角腌制成酸豆角。酸豆角口感脆爽，味美开胃。
当然，“醋豆角”只是明月、清风所提供的多样小菜中的一种，除此之外，还有“酱瓜、酱茄、糟萝卜、腌窝蕖、焯芥菜”等等，共排了“七八碟儿”。
这些神仙到底爱不爱吃豆角，还真不好琢磨。但《西游记》里最会做豆角的妖精，却有迹可循，那就是无底洞的老鼠精。话说老鼠精捉了唐僧来到洞府，为他准备了一桌丰盛的素菜宴席，席中光是豆角便有两种：“扁豆角、豇豆角，熟酱调成。”
做酸豆角，通常将豆角放入密闭容器中，再加入醋（亦有用酒者）、盐和各种调味料，经过一段时间腌制，入味后再食用。腌制的过程慢则数日。但急性子的老鼠精显然更钟爱新鲜的豆角，直接将豆角以熟酱调味烹制上桌。咱们所熟悉的“熟酱”，通常是将各种香料经过炒制和加工后，制成的风味独特的酱料。在烹饪中加入熟酱，可以增强豆角的风味和口感。
实际上，豆角是对可食用豆荚的豆科蔬菜的通称，“豆角”里头包含着许多种菜豆。
先说说扁豆。《宛署杂记》中曾载，明代万历年间，每当顺天府举办乡试，作为附郭县（指古代没有独立县城而将县治附设于府城的）的宛平县都需筹备上马宴和下马宴。上马宴在考试之前举行，下马宴则在揭榜后举行，这两次宴席都是为考官以及负责考务的工作人员所准备的，在宴席的采购食材清单中，便有扁豆二十斤。
乡试在每年农历八月举行，亦被称为“秋闱”。咱们平时所吃的豆角，通常在夏季开始上市。那么，老鼠精准备的豆角，是什么季节的呢？
唐僧师徒遇见老鼠精时，“冬残春尽，看不尽野花山树，景物芳菲”，而后又出现“杜鹃啼处春将暮，紫燕呢喃社已终”的景象。从这些景观来推测，应是暮春时节。
唐僧师徒们来到五庄观里时，“崖前草秀，岭上梅香”，岭上的梅花尚未凋谢。此外，还有“白的李、红的桃，翠的柳，灼灼三春争艳丽”。这可是一派早春景象。由此可推断，镇元大仙家的豆角是反季节的豆角了。
其实，即便从《西游记》回到生活中，古人吃到反季节的蔬菜，也不算稀奇事。比如，与吴承恩一样生活于明代的文学家沈德符，曾在著作《万历野获编》中写道：“京师极重非时之物，如严冬之白扁豆、生黄瓜，一蒂至数镮，皆戚里及中贵为之，仿禁中法膳用者。”明代时，京城的许多贵族世家，都流行吃反季节的蔬菜，比如豆角。当时种植的反季节豆角，一蒂便可以结出数串。可见当时培植反季节蔬菜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
《西游记》中，到底是镇元大仙家的酸豆角好吃，还是老鼠精准备的酱豆角美味，读者很难评判。但如果由我来选，会觉得镇元大仙家的酸豆角，更有滋味。
看似简单的酸豆角，味道却绝不简单。人们常用味道来形容人生，酸甜苦辣，酸味居首。我相信，从酸豆角的酸味开始，大部分人都不会觉得酸豆角只是一道佐味菜，酸，只是有点曲折的快乐。